短视频到底是什么？须多维度超学科研究这一媒介新物种

短视频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如果不把它界定是没法说清楚的。清华大学刘建明教授一针见血指出视频研究存在的问题和谬误：透视许多论文和著作不难发现，视频信息和文艺表演的界限被抹杀了，视频信息与视频新闻被视为同一种快闪，连视频的起源与发展路径也陷入舛讹。由此可见，由于研究者的视角不同，他锁定的研究对象及范畴也不同，视频可以是一种信息形态，也可以是一种内容形态，还可以是一种媒介形态。

一、短视频不等于影视

刘建明教授认为，视频不等于影视，视频更不是媒介。他这里说的视频是指内容形态，而非作为媒介的视频网站。刘建明把短视频这一研究对象锁定为一种信息形态，因此他更多把视频看作一种文本。我们对视频其实是从电视开始的，我国电视发展由电影影响较大，而美国电视发展受广播影响较大，前者侧重内容的表达，后者侧重信息的传递。这些理解的不同也影响到视频和短视频，也让媒体对短视频的理解没有完全踩到信息传播的点。笔者认为，短视频不仅是大众传播的载体，还是社会化传播的产物。

他认为视频新闻与新闻视频就是两个不同文本。在视频新闻中，视频是新闻的母体，直奔主题；在新闻视频中，视频是新闻的辅助成分，受话语的支配并归属于话语。胡智峰教授把电视划分为三种内容形态：宣传品、作品和产品。已经超越文本呈现，而进入了功能属性层面。对于视频来说，产品也有多种，有内容产品、服务产品、关系产品以及公共产品。新闻视频是一种公共产品，它更多面对的是公众；视频新闻可以说是一种泛新闻，它兼顾多种产品属性，它面对的是用户。比如抖音号《四川观察》中不少内容就是新闻视频。

短视频的兴起，让各类媒体甚至各行各业都卷入其中。其中电视台和影视人窃以为喜，以为他们有先天优势。一位电视台的朋友拿一个制作精良的“短视频”作品让我指导，我不客气地说，这不是短视频！只是剪短的电视片而已。另一位电视台的朋友创作的抖音，画面非常精美但播放量很低，究其原因还是沿用电视的单向传播和影视展示。反观一些从未接触过传统影视的自媒体和报人，不乏短视频达人。我说这些其实是想表达一个意思：短视频是一个完全不同于传统影视的新物种。

二、短视频不是视频

截至7月20日，湖北日报官方抖音号粉丝量已达3977万，累计获赞超20亿次，月均播放量高达80亿次，粉丝量在全国省级党报官方抖音号中排名第一。湖北日报官方快手号粉丝超700万，在全国省级党报中排名第一。2020年1月22日，湖北日报抖音号发布短视频《这真的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消息！湖北首例！武大中南医院新技术成功救治新型肺炎患者》，这条新闻性极强的短视频迅速火爆，播放量达到了3.29亿，点赞1374万，留言57万条。正是这条短视频，给了我们强烈的心理冲击和启发。这条爆款短视频最大的特点，恰恰是没有使用任何视频素材，仅用了3张现场照片和相关文字。当时，突然有一个想法——“原来，短视频不是视频”。

湖北日报融媒体中心副主任张磊这样解释：“短视频不是视频”，其实是一种不太严谨的说法，当时是为了最迅速、最大力度地冲刷和改变传统认知，我们才说得比较“出格”。比较科学的解释是，资讯类短视频可以不靠视频影像取胜，它的核心要素是新闻资讯。而传统短视频，相比于抖音、快手短视频，更像中视频，视频影像是其核心要素。他们找出了短新闻新闻的特点，不仅从影像思维回归新闻思维，还从作品思维转向产品思维和平台思维。业界通过不断的实践对短视频有了更深刻的认知，不过，这种认知更多还是来自于直觉和感知，并没有从理论上进行彻底理清其脉络和探知其本质。

三、短视频是一种结构性力量

2021年发布的《中国短视频的研究现状与发展报告》断言：“短视频作为一种新兴媒介、短视频作为一种视听样式、短视频作为一种生活方式、短视频作为一种文化存在以及短视频作为一种产业形态”。这里的短视频已经上升到媒介文化和产业形态层面了。短视频是一种基于移动互联网和社交媒体的内容产品。为什么主流媒体的短视频大多不易变现呢？这是因为他们做的大多是视频新闻，那是属于公共产品，面对公众应该提供免费服务，因此它是很难直接变现的。作为泛新闻或生活服务的短视频，理论上是可以变现的，但一定要做到垂直，只有垂直才能深耕。此外，短视频变现还会受制于平台。主流媒体的平台太小，借助互联网平台则要受制于平台算法，变现都不容易。

谭天教授在《5G时代：短视频是一种结构性力量》一文中指出，短视频在影响传媒与社会，传媒与社会也在造就短视频，5G时代的短视频是一个相互作用、互为结构的产物。短视频不只是一个新物种，它还会成为改变互联网生态的一种结构性力量。我认识的几家做公众号的头部互联网公司，如今他们也不得不放下图文为王的身段，开始试水短视频，因为他们不能不正视一个残酷的现实，当今互联网流量在向视频倾斜。短视频改变了互联网的生态，而这种改变并没有完成，短视频生态还在不断升级迭代，“图文+视频”、“视频+直播”、“视频+X"……而对短视频的研究还会涉及它所处的社会系统，由此涉及短视频的监管、版权、伦理道德等更多方面，数字影视、虚拟人和元宇宙更是把短视频融入虚拟空间。

四、短视频研究须技术与人文结合

复旦大学孟建教授等运用超学科研究的研究方法对短视频研究展开分析，他们采用社会网络分析、聚类分析等多种 研究方法，利用知识图谱的可视化技术，力图构建中国短视频研究的学术地图与学术脉络，进而探究现有短视频传播研究的不同范式。研究发现，短视频应用研究是最多的，其次是理论研究，技术研究最少。他们认为我国短视频研究尚未形成学术共同体，在研究上存在西方社会科学理论与中国短视频学术研究的错位；学理研究与短视频传播的迷失；数字技术与人文精神的偏差等问题。

笔者认同孟建教授的批评：学术界普遍缺乏对短视频研究的重点领域和核心议题的把握，短视频研究缺乏深度探索，研究缺乏学理性。他进而指出，短视频研究要超越传播热点研究的功利性。这也印证了祝建华教授所说的追逐热点是学术研究的陷阱。孟教授还指出短视频研究的两大缺失，一是数字技术，二是人文精神。传统的新闻传播学者缺少对数字技术的认知，计算传播学者则对人文精神缺少理解。而笔者认为在短视频研究中更重要的是数字技术与人文精神的结合，基于大数据和人工智能的短视频如何更好地体现其人文价值？这才是我们研究的重中之重。

主要参考文章：

张磊：抖音用户4000万，快手用户超700万，这家省级党报如何获得双料第一名？

刘建明：视频、视频新闻及其文本的区隔

谭天：5G时代：短视频是一种结构性力量

孟建等：数字人文：中国短视频研究的学术地图与脉络